明治日本產業革命遺產巡禮

 

明治日本產業革命相關的二十三項史跡在2015年被登錄為 UNESCO 世界遺產「明治日本產業革命遺產──製鐵‧製鋼‧造船‧石炭產業（Sites of Japan's Meiji Industrial Revolution）」，這些史跡記錄了日本近代化的發展軌跡，見證了日本躍上世界舞臺的大時代，呈示了日本先人的見識與胸懷，亦讓人們得以一窺日本強大的箇中緣由。

明治日本產業革命遺產巡禮第一站：松下村塾
巡禮明治日本的產業革命遺產，第一站來到山口縣萩市（はぎ）──這裡是幕末維新的發源地，亦是日本走向近代化的起點，多少波瀾壯闊的精彩故事，皆需自萩市這一篇序章開始讀起。

 

二十三項明治日本產業革命遺產，萩市佔其五。其中位於松陰神社的「松下村塾（しょうかそんじゅく）」被譽為明治維新胎動之地，開塾講學的吉田松陰先生則有「明治維新先覺者」之稱。
安政元年（1854年），曾脫藩遊歷四方的長州藩（萩藩）藩士吉田松陰，受到黑船來航的震撼，試圖請求培里艦隊協助其渡航海外一探遭拒，被江戶幕府押遣回藩地，幽囚於自家之中。期間松陰先生在第13代藩主毛利敬親的默許下，開塾收受門生，不問出身階級，此即影響後世深遠的「松下村塾」。
講學僅一年，門下能人志士輩出，例如初代總理大臣伊藤博文、尊王攘夷的領袖人物高杉晉作及久坂玄瑞、陸軍之父山縣有朋等，皆在幕末維新的進程中扮演至為關鍵的角色。

 

松陰神社的入口鳥居可見安倍總理外祖父岸信介於松陰百年祭的紀念題名，表彰松下村塾之功的石碑則為前任總理佐藤榮作所書，神社是伊藤博文一干門生創建以奉祀獲罪殉死的松陰先生，其幽囚之舊宅被指定為國家史跡，院中則是一座分設了講學室和門生休息室的木造瓦葺小平房。
這裡即是日本近代化的起點，瞻仰懸於小屋床間一軸松陰先生的畫像，閉上眼，彷彿就能感受到曾在此聽講的門生一腔赤誠為國的激昂壯志。
距松陰神社不遠處是伊藤博文幼年的舊宅及移築自東京的別邸。嘉永2年，9歲的伊藤博文隨家人移住萩，其後寄讀於円政寺、投入松下村塾、成為尊皇攘夷的志士四方奔走、赴英留學、促成四國聯合艦隊與長州藩的和談，一直到在明治維新後出仕，都以這幢小小舊宅為根據地。
一側則是明治40年（1907年）築於東京的別邸，玄關設有門廊，接向花木扶疏的中庭，分設洋館、書院、大廣間和別院，為當時宮大工伊藤滿作別出新裁之作。毗鄰兩座史跡的是一座伊藤博文的陶像，以萩市特有的萩燒塑成。

漫步萩城下町，嚐味萩市山海
探訪日本萩市的萩城下町，首先來到最西端的「城跡」，為過去的萩城所在，共有13代毛利氏在此治理藩地。明治7年（1874年），萩藩作為尊王攘夷的先驅拆毀萩城，如今僅餘石垣與護城河，被指定為國史跡，改設指月公園。
越過一道內堀（內護城河），向東即是藩臣居住的「舊上級武家地」，被指定為國家重要傳統建築群保存地區。氣派堂皇的建築以一道道塗固漆喰的長牆相隔，或以地產安山岩磚砌成牆基，或以烏瓦砌出菱格狀的海參壁（なまこ壁），牆內探出一叢叢結實纍纍的夏蜜柑。街道錯綜宛若迷宮，設置了讓敵人不易攻入的「鍵曲」格局。

 

舊上級武家地的建築群中，表門規模最大且唯一保存有主屋的「口羽家住宅」，被指定為國家重要文化財。口羽家為毛利氏旁系，隨著毛利輝元公一同退守萩城，後代子孫至今仍居住於此，並將一部份建築及庭院開放給大眾參觀。
若想知道更多關於萩市的歷史文化，則可前往坐落內堀附近的萩博物館參觀。館舍仿武家屋敷樣式而建，以萩為主題策展。歷史展示室展出長州藩治理260年間的史料及文物，參觀路線末段則以幕末維新為主，展出吉田松陰先生的遺書和長州五傑。

 

自外堀以東的「町人地」，主幹道是一條東西向的御成道，過去是藩主通行道路。御成道以南街區為藩商及中下級武家的居地，棋盤式格局，屋舍接連並立。自御成道南向延伸的三條街道分別以坐落於此的大商家為名──江戶屋橫丁、伊勢屋橫丁及菊屋橫丁，其中菊屋橫丁因景致優美，名列日本街道百選。
伊藤博文及高杉晉作幼年寄讀的円政寺，寺內設神道教的金毘羅社，飾以十二生肖雕飾及一面著名的赤天狗面具，是日本少見的神佛融合的寺社。
散步途中，可前往彩陶庵尋訪地產萩燒。萩燒為山口縣代表的傳統工藝，造型質樸，器物會隨著使用而出現滲色及裂紋的有趣變化，除了樂燒，最受茶道大家推崇的即為萩燒。彩陶庵展售以萩燒為主的工藝作品，附設的ロフト空間則以日常生活的器物和雜貨選物為主。
喜愛萩燒的旅人，亦不可錯過使用地產萩燒器物的古民家咖啡廳「コトコト（晦事）」。在幽靜空間中，就著美麗坪庭享用萩市名物的夏蜜柑果凍及萩燒咖啡杯盛裝的手沖咖啡。一側空間則展示萩燒名窯「大屋窯」的器物作品、生活雜貨及依循傳統食譜的自家製夏蜜柑果醬。

 

完成明治日本產業革命遺產的巡禮之旅，往北至道の駅「萩しーまーと」探訪第三座遺址──「萩反射炉（はぎはんしゃろ）」，這是萩藩為鑄造西式鐵砲強化軍防而嘗試建造的金屬熔解爐，以紅磚和安山岩磚砌成，遺構僅餘反射爐的煙囪部份，代表日本產業技術發展的貴重史跡，全日本僅餘三座。
 
河豚與見島牛，嚐味萩市山海

既來到萩市，則必嚐萩市地產的二大名物──見島牛與河豚。見島牛牧場直營餐廳「見蘭牛ダイニング 玄」，採自然放牧及草飼所精心培育出的最上級肉質，肉色紅潤，油脂分佈細緻均勻，吸引嗜和牛的饕客自各地特來一嚐。

 

說到山口縣的代表美食，自然以河豚為代表。江戶時代原有的河豚禁食令，直到喜愛河豚美味的伊藤博文責令廢止，河豚方成為合法美食。萩市亦是溫泉鄉所在，入住自家源泉的溫泉旅館「萩本陣」，大啖匯集萩市山海之味的豐盛河豚會席，真是人生至高無上的享受。
萩本陣近松陰神社、伊藤博文舊宅等史跡，設置有14種溫泉池的湯屋街，溫泉來自地下2,000公尺，自2萬年前冰河時期即蓄積的純淨地下水，對於治療關節炎或神經疼痛十分有療效。兩大主池──以萩市土塀為意象的紅葉湯、仿萩城城垣的椿湯，另設私人獨享的風呂個室，還可搭乘旅館以地方復古列車「SL やまぐち号」設計的接駁專車至山頂享用絕景足湯。
入住「萩晴れ」制高樓層的當代和風和洋客室，空間以萩市出身的攝影師下瀨信雄的風景作品裝飾，悠閒度過眺望湛藍日本海或萩市市街的愜意時光；同樓層的特別室「栞」附設半露天檜木溫泉浴池，最究極的五感療癒，讓遠道而來的旅人忘卻了一切日常。
全套的虎河豚嚐味會席，以自家製的無酒精梅酒開場，前菜送上菠菜拌舞菇、海膽慕斯、西京燒魚和魚米果，接著是整個會席的重頭戲──虎河豚薄切刺身、乾燒鯛魚、黑毛和牛排、酥炸白鰺河豚與虎河豚鍋。

奢華壯遊長崎、軍艦島

 

明治日本產業革命的造船及石炭產業遺產群，主要分布在九州的長崎及大牟田，其中又以擁有8項產業遺產的長崎最為重要。若說山口縣萩市促成了幕末的社會體制變革，鎖國期間唯一對西洋通商的港都長崎，則是科技的發信地，推動了日本近代化的工業變革。

長崎是近世日本對西方的唯一交流窗口，室町時代作為葡萄牙人的貿易港，江戶鎖國期間設出島開放荷蘭商館進駐。嘉永6年（1853年）黑船來航敲開了日本國門，1859年長崎再度開港，對日本產業近代化貢獻極大的蘇格蘭貿易商哥拉巴在這一年來到長崎。

哥拉巴在長崎十分活躍，販售武器予幕末維新志士並提供金援，被視為明治維新的重要觸媒；與薩摩藩共營的「小菅修船場」是日本第一座近代式船舶修理設施，設蘇格蘭製的蒸氣動力滑道式船塢；與佐賀藩合資的「高島炭坑」，則是日本初次應用蒸氣發動機於採炭，哥拉巴也因此被譽為日本近代化的先驅，小菅修船場和高島炭坑亦登錄明治日本產業革命遺產之列。

 

1863年建於舊居留地南山手區的「哥拉巴故宅（旧グラバー住宅）」，坐落可一覽長崎港的山丘上，由天草出身的建築師小山秀之進設計，淡青色平房建築，擁有一座四葉幸運草造形的獨特門廊，是日本現存最古老的木造洋館，亦同列明治日本產業革命遺產。

 

 

坐落哥拉巴園制高處的三菱第二船塢宿舍，則可一眺坐落長崎港對岸的三菱重工業長崎造船所。造船所廠區共有3項產業革命遺產──舊木型場、第三船渠及大型懸臂起重機，皆竣工於20世紀初期的三菱合資會社時代，見證了日本造船業的起飛。
土佐藩成立九十九商會（三菱合資會社前身），由岩崎彌太郎總監，聘哥拉巴為經營顧問，以長崎造船所為發展核心。1897年以中央發電所設立為契機進行工廠電氣化，並因應鑄造機械零件的需求，設立「舊木型場」製作鑄造用木型，木骨紅磚造二樓建築為長崎造船所現存年代最早，1985年改建為史料館，展出三菱重工業長崎造船所的歷史沿革。
史料館開放見學（必須預約），由工作人員稻岡小姐導覽館藏退役工程機具及珍貴的長崎造船所相關文物──用於岸壁工事的英國製潛水鐘，被指定為國家重要文化財的日本最古老工程機械「豎削盤」，日英技術合作的第一部國產陸用蒸氣渦輪機及象徵三菱技術突破的船艦相關文獻。至明治時代後期，三菱造船技術已可與工業革命發源地的英國比肩，日本重工業發展的重要推手當屬三菱。

 

自長崎港對岸即可望見淡綠色的懸臂起重機鶴立於海灣地平線上，這是世界僅存11座同機型起重機中仍可運作且年代最早的「大型懸臂起重機（ジャイアント‧カンチレバークレーン）」，是三菱長崎造船所的重要象徵。

圖片版權 / Ⓒ長崎市

 

軍艦島，海上的炭礦島
長崎最名聞暇邇的石炭產業遺產，即是別名軍艦島的「端島」，2015年與其他明治產業遺產一同登錄在世界遺產行列中。
端島全盛時期擁有世界密度最高的人口，建於大正時代日本最初的鋼筋水泥住宅群和公共施設林立島上，側面看去酷似土佐艦，故暱稱「軍艦島」。其後因能源革命轉向石油，端島炭坑於1974年1月廢礦，居民礦工遷出成無人的廢墟島，2009年開放登島見學，讓人一窺奠下日本近代炭礦基礎的端島。
參加やまさ海運的「軍艦島上陸周遊航行之旅」，自長崎港航廈的元船2號棧橋出發，渡輪駛出長崎港至外海，沿途有多處史跡名景──三菱長崎造船所、哥拉巴故居、大浦天主堂、高鉾島、神之島教會及海岬聖母像、世界規模最大的三菱重工百萬噸船塢，越過伊王島和高島，即見孤單矗立海上的端島。

 

自島嶼東側的棧橋上島，沿通路指示步行參觀三座廣場，開放見學一側區域主要是採礦相關施設，亦可見二棟日本歷史最久的鋼筋水泥建築「第30、31號棟」。
見學後返回渡輪，繞行至島嶼西側遙拜屹立至今的端島神社，其後返回長崎，整趟行程約150分鐘。上岸後獲頒一紙軍艦島上陸證明書，是此行最令人難忘的特別回憶。

續寫長崎順遊、大牟田      
長崎作為日本對外的交流窗口，海外渡來的異國文化融入在地，成為這裡最迷人的風景。

 

除哥拉巴園，南山手區不可錯過史跡「大浦天主堂」，建於1865年，是日本最古老的教會建築，煉瓦造哥德式尖塔教堂，鑲嵌彩繪玻璃，外牆以漆喰塗飾。大浦天主堂是著名的禁教令撤廢後發現隱藏信徒的舞臺，天主堂入口及祭壇供奉的兩座聖母像即源於此一美談，1933年指定為國寶，2018年將以長崎教會群和基督教相關遺產一名申列世界遺產。

參觀過大浦天主堂，在南山手區的「瑠璃庵」體驗吹玻璃。長崎是日本的玻璃發祥地，長崎玻璃（長崎ビイドロ）在幕府鎖國前即有文獻記載。選擇玻璃器型和紋樣，在瑠璃庵的竹田師傅示範指導下，親手吹製屬於自己的玻璃紀念品，這樣的體驗在玻璃發祥地長崎別具意義。
長崎蛋糕元祖「松翁軒」，天和元年（1681年）創業至今三百餘年，沿襲世代相傳的製法，嚴選素材：特調麵粉、島原半島每朝直送的契作雞蛋、上白糖和國產糯米製水飴，烤製經典的松翁軒長崎蛋糕。
而松翁軒並不滿足於固守傳統，亦十分勇於創新，八代當家貞次郎取渡來的巧克力結合長崎蛋糕，新創可可味濃郁醇美的「巧克力長崎蛋糕（チョコラーテ）」；加入傳統季節感的「和風長崎蛋糕」，甘栗、柿、安納薯三種季節限定口味；結合日本風味的「澀皮栗抹茶長崎蛋糕」，加入澀皮栗及黑豆食感的抹茶長崎蛋糕，佐一杯烘焙茶，在二樓的洋風喫茶室「セヴィリヤ」愜意享用長崎甘味。
在「卓袱料理 浜勝」體驗長崎人豪邁又華麗的待客盛宴。以滿盛山海野之幸的椀物料理開席，其後是蜜豆冷盤、以雙色蛋為首的三品盛、刺身、柚庵燒鰆魚、油炸蝦麵包；接下來是重頭戲大鉢和中鉢：滿盛山海之幸的華麗拼盤及雲仙豚角煮──以地酒和高湯燉煮入味的豬五花肉，搭配漬高菜和壹歧島產越光米飯開懷大啖。
欲品嚐單品卓袱料理，則可至明治29年開業的長崎百年老舖「一二三亭」。當店的人氣料理卻是看來平實的蛋粥（おじや），被譽為長崎人的隱藏版靈魂美食。第四代當家尾崎至沿襲傳統作法，白粥與高湯同熬，拌入蛋液成為金黃蛋粥，灑上手工切碎的芝麻和蔥花，口感溫潤，可搭配唐揚炸雞同食，是宛如深夜食堂般的暖心美味。
日本第一座高爾夫球場亦在長崎，由哥拉巴之子倉場富三郎所建，坐落長崎縣雲仙市。旅行長崎，必定前往雲仙進行一趟溫泉高爾夫的療癒之旅。雲仙是日本第一座位於國家公園境內的溫泉療養地，泉質為酸性硫磺溫泉，坐擁壯麗的大自然絕景。
入住當代民藝和風溫泉旅宿，雲仙福田屋新建的「山照別邸」，僅7室附設露天風呂露臺的最上級客室，享受隱居在雲仙大自然的靜好時光，晚餐享用附設餐廳鍋団欒及櫻橋以嚴選地產旬味所烹製的鍋料理和鐵板燒。除了泡溫泉、打高爾夫球，還可搭空中纜車至妙見山嶽登高望遠。

 

大牟田，航向世界的炭礦城      
大牟田是福岡縣最南端的城市，雖名不見經傳，卻在明治日本產業革命佔有一席重要之地。大牟田的石炭產業遺產「三池炭鑛‧三池港」，在過去支撐了產業近代化的進程並為國家賺得豐厚外匯，團琢磨即是成就這一切的靈魂人物。

 

為增進產業物流效率，明治24年（1891）團琢磨設運輸石炭的專用鐵道；明治41年（1908）更建成了日本唯一閘門式港灣「三池港」，克服了落差5.5公尺的有明海潮差、設防砂堤解決泥沙淤積的問題，是當時明治日本最先進的港灣土木技術。從此石炭可直接以鐵道運至三池港集裝出海，不必再以小船分批運送至較遠的大港。
一遊三池炭鑛宮原坑跡，第二豎坑櫓為日本現存最古老的鋼鐵製櫓，踏入紅磚造的起重機室，經年累月的重油味撲鼻而來，室內機具、電信設備及檢修記錄仍維持原貌。起重機室一側則可見殘留的一段專用鐵道跡。
欲深入了解三池炭礦的歷史沿革及礦業科學，可至大牟田市的石炭產業科學館見學。亦可一遊見證了三池炭鑛繁榮物語的迎賓館「三井港俱樂部」，建於三池港開港的同年，設日式庭園的木造二層洋館，被列為市指定文化財。館藏伊藤博文和井上馨為紀念開港的題字。毗鄰俱樂部的三川坑跡則展出4輛舊三池炭鑛專用鐵道電氣機關車。

 

見學之後，別忘了在當地人氣甜點店「キタハラ菓子店」一嚐以炭為主題的涼菓子──包入整顆地產上內蜜柑的竹炭大福，或加入地產果物的竹炭果凍；午間可大啖炭礦之城的 B 級美食御好燒；以石炭為主題的伴手禮如炭坑牛肉咖哩亦是不可錯過的買物選項。
此次行旅過的每一處產業革命遺產，都是歷史曾經發生的重要舞臺，引領日本至一條通向世界的光明大道，而活躍於明治日本的風雲人物，以智慧和遠見，肆意揮灑了一個波瀾壯闊的大時代。巡禮明治日本產業革命遺產，不只是歷史見學，更是一種浪漫情懷的展現。